【第二名】  
我愛美食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 作者 陳美滿    
 

        我愛米食,從小生活在農村裡,記憶中會填飽肚子又帶來好口感的食物,大多是米製品。因此,我成了米食的擁護者,常常倚著時間的迴廊遙望,懷念著米食的美好滋味。

        在鄉下,矮圍籬根本關不住好動的小孩,孩子們常常翻牆吆喝聚集,玩耍的嬉笑聲把小院庭烘托得熱熱鬧鬧。會玩的孩子最容易肚子餓,偏偏沒到吃飯的時間沒有菜肉配飯。因此,母親隨手推開木櫥拿出大同醬油,往冷飯澆一匙拌一拌,竟然吃得到飯香。長大後學做的第一道菜,就是紅燒虱目魚。我沒有耐心剔魚刺,就偏愛添一碗熱飯淋上甘甜的醬汁,再挑幾根煨煮得熟軟的蔥段放到碗裡,就是讓我感到滿足的美食。


        在清明時節,阿嬤總要差遣家裡的一大群孩子到田裡找鼠麴草做「厝殼粿」。大孩子眼色比較精準,阿嬤好好好地稱讚個不停;我們這群小孩子就不同了,亂採一通,捧回幾把用不著的野草,只換回阿嬤不斷地嘀咕-做事不牢靠。糯米漿濾掉水後變成糯米粉塊,將煮熟的鼠麴泥趁熱倒進去加些油添把糖攪拌推揉,就變成了淡綠色的粉團。母親在一旁將粽葉洗淨去頭尾,剪成三、四小片抹油備用。糯米糰包進拌炒過後的乾蘿蔔絲、香菇和肉末,五香粉和胡椒的提味讓餡料香味四溢。甜粿的口味,則是用米酒瓶將田裡收成的花生米輾成碎粒,再加上糖粉包進粿裡,甜而不膩,別有一番香氣。粿收圓後放在粽葉上,清香碧綠,飽滿油亮,看起來就像是米食的藝術品。在蒸粿的騰騰霧氣中,我儲藏著米食的美好記憶。有時在市集看到賣草仔粿的攤位,總忍不住湊近聊上幾句,解心和眼的饞念。

        童年的另一個重頭戲,就是「爆米香」。我們居住的鄉間房舍雖然土樸,但聚落密集,彼此互動往來密切。三合院的綠樹,掩映著紅磚屋瓦,剛荷鋤歸來的農婦,搖著斗笠坐在院子裡搧風納涼。在孩童鬧哄哄的聲浪中,迎來了爆米香的小販。黃昏時刻,母親要準備晚餐,大人們也似乎還卸不了一天的忙碌工作。因此,「排米香」的工作,又落到我們這群無所事事的小孩子身上。我們提著從自己家裡帶來的生米,小心的捧著裝滿花生粒的飯碗,出門前母親還不忘遞上一大把剁碎的蒜頭包在薄紙裡,這是父親最愛的口味。等待的時間很長,尤其是當孩子的一顆心已經準備好要去玩樂的時候。一開始,我的眼睛直盯著老闆的每一個動作,真希望每一個步驟加速,好趕快輪到我們家。但是,老闆總是從容不迫,動作沉穩而熟練。眾人的目光,於是變成了一種讚嘆,一種期待。我也在不知不覺中忘記了焦急,變成了專注的觀眾,等待著精湛的演出。首先,老闆將米放在壓力鍋爐中,持續的滾動加熱。當鍋爐內的壓力上升到一定時,令人緊張的一刻就來臨了。老闆的尖哨聲開場,「碰!」禮炮奏響,壓力鍋爐打開之後,米香就伴著白煙衝出,落在網桶中。老闆將網桶中的米香倒出來放在大盆裡攪拌。一粒粒飽滿、散發著亮白光澤的米香,淋上麥芽糖,撒上花生或芝麻,快速攪拌。藏不住的米香、麥芽香四溢,老闆將混拌著配料的米香團倒在壓板木盒中。趁熱度還在,米香團還沒有凝固前,老闆迅速地將米香團壓平,再用重重的鐵滾加壓緊實。待米香稍梢冷卻之後,老闆拿起木板條丈量切塊。多麼流利的切工,多麼細緻的線條,多麼美味的爆米香。每一顆米香自信飽滿,散發著令人垂涎的香氣與迷人的光澤。

        水田如鏡,倒映著天光雲彩;綠竹掩映,陽光透過竹葉的縫隙灑在我的童年路;迤邐的農村景致,是一幅美麗的畫軸藏在記憶裡。

        稻,是著了根的巨浪,在夢境裡挾著洶湧的金黃向我湧來,我隱約聽見風吹稻穗的沙沙聲,我在孩子群的歡笑聲中一腳蹬進了田裡玩耍。白米勻淨無瑕細潤,在蒸煮的水霧中,常常帶給我無限驚喜。我喜歡米食,每一道都像是人生旅途中落下的幾個針腳,是令人充滿飽足感的記憶亮點,也給了我無限祝福的力量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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